那天早晨六点半我就爬起来了,天还乌漆嘛黑的。揣着昨晚上打印好的简历挤地铁,感觉整个人都快被压成纸片了。安永那栋大楼可真高,玻璃幕墙晃得人眼晕。进门还得登记,保安大哥板着脸,跟查户口似的来回盘问,我后背都冒汗了。
挤破头的入门关
接待大厅坐满了人,清一色黑西装白衬衫,空气里全是香水混着打印纸的味道。等了足足俩钟头,手指头都快把简历抠破了,才听见喇叭喊我名字。面试官是个戴细框眼镜的大姐,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一样:
- 噼里啪问专业:什么借贷记账、税表分类,我嘴里说着“资产等于负债加所有者权益”,心里直打鼓,大学课本早还给老师了。
- 突然甩过来一叠纸:“三分钟内找出三个数据错误”。那表密密麻麻跟蚂蚁窝似的,我捏着笔的手都在抖,硬着头皮圈了个税金小数点错位。
- 冷不丁来句英语:“Describe your biggest failure”。我舌头打结憋出个“I...I lost my cat last year”,说完差点想抽自己嘴巴子。
资料山里刨食吃
没想到隔周居然收到邮件让去报道。分到个靠墙角的位置,桌子小得放不下键盘。带我的老张扔过来半米高的凭证册:“先熟悉下客户去年的账。”那纸堆得摇摇欲坠,我扒拉半天才在中间抽出一本,哗一声全塌了,满地的购销合同和报销单。组长经过时斜了一眼,我蹲着捡纸的手都是僵的。
真干起来才晓得厉害:
- 对着电脑敲数字,眼睛死盯表格里成串的金额,生怕输错个零。下班时看路灯都带重影。
- 找凭证找到疯。有回翻遍十个铁皮柜,就为找张两年前的油费发票。发现夹在客户经理的名片夹里,气得想把那叠名片吃了。
- 打印机比人难搞。月底出报告,那台老掉牙的机器突然卡纸,吐出来的几十页报表全糊上黑道子。我蹲地上手撕粘连的纸,指甲缝里全是墨粉。
茶水间的生存法则
有次加班到晚上九点,摸黑去茶水间冲咖啡,撞见个同事蹲在饮水机后面啃面包。他看见我吓得跳起来,面包渣掉了一脖子。“别声张兄弟,”他鬼鬼祟祟压低嗓子,“这周第三次加班到这时候了,胃疼得扛不住。” 我俩就着饮水机的咕噜声聊了十分钟,他掏出手机:“加个微信,以后订餐拼单。”
办公室暗流多得吓人:
- 抢会议室像打仗。有回抱着笔记本冲到门口,眼见里面的人慢吞吞收拾东西。刚想迈腿,隔壁组突然窜出三个人挤进去,“砰”地关了门。
- 空调大战最要命。靠窗大姐天天裹羽绒服,我对面小哥却总喊热。遥控器在主管抽屉里锁着,有回趁他上厕所偷调高两度,下午开会直接被点名骂哆嗦。
摸爬滚打三个月
熬到季度末的时候,组长突然叫我进小会议室。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,结果他推过来一沓装订好的报告:“这客户账你从头跟的,明天自己去送审。” 我抱着那摞纸坐公交回出租屋,半路下大雨,把外套脱了裹住报告,自己淋成落汤鸡。到家发现纸角还是湿了点,赶紧拿吹风机小心烘,吹到后半夜三点。
第二天在客户财务部,那秃头主管皱着眉头翻报告,手指头在桌上哒哒地敲。我后背都湿透了,他突然指着折旧表:“这部分做得挺细嘛” 当时差点腿软坐地上。
后来组长拍我肩膀说转正了,但我第二天就交了辞呈。倒不是嫌累,是蹲厕所刷手机时,看见老家街道办招人。琢磨了一宿:大城市的光鲜亮丽是玻璃柜里的蛋糕,闻着香可隔着层厚玻璃。现在每天早上八点溜达到街道办,帮张大妈填填养老金表格,帮李大爷弄弄健康码。中午回家吃饭还能睡个午觉,比在安永时地铁口买的冷包子强多了。
你说图啥?图个心里不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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